她唤他好几次，先是“诶”“喂”，再是“老狐狸”，继而直呼其名唤他“绍钤”，他都没有丝毫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她悄悄在他对面躺下，伸手戳他的结。这次他有反应了，微抬下巴空咽一口，结恰从她指尖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怕他突然醒过来，连忙将手收回前，缩着不敢动弹，不知不觉，也疲倦地闭上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慵懒的阳光恰照在上，他上还留着香水的花草香，是和平日不一样的气味。她不禁幻想自己睡在一口铺满繁花的棺材里，就此长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脖子上有一小点红印，好像早上拽他起床的时候，她就已经注意到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钟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钤总是喜欢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，跟叫魂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醒过来，照片还像睡着之前握在手中。他的手悬在额边，正为她突然睁眼不知所措，想抚下来又不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柔声：“已经回家了。刚才看你睡得熟，就没吵醒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被他摆在沙发上，上盖着一张小毯。她醒后，他似再无理由守在如此近的地方，起往大门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？

        她慌了神，连忙找借口绊住他，揪着他的衣角撒，尽语气凶巴巴的，一点都不可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肚子饿了，给我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出乎意料，就算她态度恶劣，他还是好言好语，问：“你想吃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故意讨好她，让她愿意放他走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果然改变他决定的事情很难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了气松开手，“算了，现在不想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晚上不会出去了吧。”她紧接小声，坐起来，像羞草一样缩成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。”他望着她满是愕然。拆穿言外之意的话，几是呼之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要他陪自己，他的今夜只属于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良久。微凉的指尖绕上发梢，又从颊边掠下，他终是给彼此留了余地，提议：“看春晚吗？或者，你想看别的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《白兔糖》。她第一时间想到最近在看的这番剧，讲一位憨憨社畜领养外祖父“遗腹子”的温馨日常――但或许并不适合和他一起看。她最终决定看另一没有看过的日本电影，《花与爱丽丝》，她很喜欢少女们一同芭的剧照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果却是殊途同归的哑然。

        电影里的那位父亲踏上列车，笨拙地用中文，向难得相见的女儿了最后一声“我爱你”。他也觉得看不下去，将电影就此停住，抬眼望着天花板，口不对心地重复一声，我爱你，随后又用解嘲的轻笑，取消这番言语游戏的任何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没有看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长久的冷场里，她先忍不住。与其说是太迟的解释，更像是推卸责任。

        影片里太过甘美纯粹的亲情味太冲，几乎令她如坐针毡。想必他也是一样的心情。文艺作品与生活不同，理想的感情不可能也存在于残破的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们之间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感交。天差地别的两个人，谁都不会理解谁。除夕的家庭活动，该到此为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打哈欠又伸懒腰，“我困了，去睡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叫住她：“钟杳，你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后，仍是如箭在弦的言又止。他有藏了很久的话要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听他说吗？当然不想。她清楚眼前这是个坏男人，花言巧语不足信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或许假期太过无聊，她还是重新在沙发坐下，先声夺人问：“你恋爱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之前就说了，没有。”他像俯首认罪那样，语气意外诚恳老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说，在我小学，十一、十二岁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了想，点承认，微微笑，似对小孩眼里的自己很有兴趣，问：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变得爱笑了。变得――对我好，哪怕我总是跟你闹。当然，偶尔也会因为情场失意，回家对我发神经。”她闭着眼回忆，昔日无名的委屈与怒火又再度复苏。哪怕事过境迁，她仍觉在意不已。他对她的态度，这个家里的晴雨，竟然是被另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决定。明知自己与他的女人在不同的位置，本就没什么好争，她还是忍不住嫉妒。

        简直嫉妒得发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对她的较真视若无睹，还言语轻佻地调笑：“你吃醋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开。”她甩脸起，终止这场谈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再次提议挽留：“小酌两杯吧。我好像很久都弄不懂你的心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什么好说的。你不是一贯宁可躲在自己的房间、躲在阳台读书，也不想跟我照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