剩下的时间不多,或许是半年,或许是三两个月。
谁都故意不提沉重的话,气氛还是难掩压抑。直到日渐西垂,暑气稍散。这时离晚饭还有些早,两人便一同去买菜,途中却接到电话,本该在明早出来的检查报告,现在就出了。结果和上午医生怀疑的一样,胰癌四期,已经有转移。
“但像现在,许多人在,反而没法唐突劝她去医院?”
她们忙完所有的事,回到病房与别,又被钤的父亲赶回来,年轻人该干嘛就干嘛去,这里由他守着。此时,医院也进入午休时间,从人声鼎沸变得极静,只有消毒水的味
,冷峻地溢满四周。外面的餐馆正是人满为患,去哪都要排队等叫号。两人回到家,才翻出两盆预制菜热上,潦草果腹。
他却说,是小时候吃过的一种夹心糖。
今天是周一。可他还不想回去上班。午休补了一会觉,他又坐在电脑边,到查询关于某种陌生疾病的资料,找病友互助的社群。杳看他这样也不忍心,宽
:“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,现在也没个定数。或许看了也是白看。”
就像火烧冰淇淋?
她还是不安地撞进他怀中,“我能问吗,万一真的被发现,你打算怎么?”
还未过完一个晚上,又开始肚痛难忍。这时的家人没法再由着她,连夜就将人送去急诊,住院,第二天一早就
各种检查。所有手续都是钤在跑上跑下。熬夜
劳加上忧虑,他的胃又有些不舒服。她就四
去找苏打饼干,随时提醒他吃东西。
在电话里,绍钤又与他的父亲吵起来,见了面也一样。老爷子的意思是,这样的大病瞒不住,既然有那个经济能力,能治还是尽可能治,各种治疗手段,效果未必好,却不代表彻底不用,不试试怎么知
?钤难以接受,既然医生说,寿命只剩下约莫半年,他们作为家人该
心的事,是让她临终之际好过一点,有最起码人的尊严,而不是一团千疮百孔、插满导
的肉。
“忘了。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,不知不觉就开始抽。真要说的话,大概是日子太寂寞。越累的时候,越觉自己内心空。”说话时,垂拢的长睫不安扑闪,宛似疲倦的蝴蝶。
“多说多错。”他轻抚她的后背,给予依靠,仿佛好了面对一切状况的准备。
天际的云低压,像是暴雨将至。他不回答,却再次抱住她,“杳娘,如果有一天,我也变成这样,你可不可以不
我?或者,杀了我。”
“我不想放手,也不想让步。你暂时应该也不想离开这座城市吧?无关之人只能逞口之快,让他们闭嘴就好。家里人再不待见,总也分得清内外轻重。”他望着远方吐出烟圈,坚定
。
到最后也是僵持不下,钤只好无奈:“看本人怎么决定吧。到时我跟妈妈说,你别插嘴。”
“嗯。”他朦胧答着,合上电脑,转随她收拾家里,上上下下
了一遍大扫除。正是
因劳动微微发汗的时候,他连蒙带骗勾着她,在客厅的玻璃窗边半解衣裙,藏在鸟笼般的吊椅里
爱,时断时续,不温不火。她常觉自己低烧着,热度恰足以
开边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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癌症令人闻之色变,胰癌更是癌症之中致死率极高的一种。化疗对它很难有效,切除手术也不适用。所谓能
准治疗的“靶向药”,其实是买彩票般的大海捞针,或许有效。它不容易被筛查,早期的轻微异样,极易被错认成其他消化
病。确诊的病人多已在中晚期。何况,四期就是病程中最末的晚期。再往下?没这个人了。
他面上的忧色仍旧不减,“杳娘,我是担心妈妈。别人看不出来,可我清楚。她方才望了我很久,那眼神大约是说,她想安静而面地迎接死亡。好像人到中年以后,轻易就会嗅到死亡的气息,我也在变老。”
客厅的凝重气氛暂时被的亲和力化解,可对于旅行中途辄返的二人,心中忧虑仍盘旋着。
参与往下的闲话家常,很“识趣”带着杳离场,去阳台抽烟。
云层缓缓飘过,日光终于从底下出苍白一角。
坐着的时候,抬手就够不到风铃。仰望的角度却让她意外瞧见,里轻灵作响的芯子不见了。她回想着往事不禁怅然,随口问他
:“你是为什么开始抽烟?”
杳一直在旁拽着钤的衣角,却很难插上话。老爷子专横独断,他也自傲于见多识广,就算克制住情绪,彼此的立场也毫不退让。
她的眼眶略微。很久以前,她就坚信着彼此心意相通,此刻却感到陌生,难以理解他的选择。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傻小孩,懂得猜他心意,
出正中下怀的回答,被他当成同类,青眼相待。可就算这么
,她仍觉彼此间隔着的距离,好远。
“我会与你死在一起。”她承诺,将人揽在怀间,在一旁的长椅落座,又夺过他手中的烟,试着抽了一口,没法过肺,只呛得要死。他轻笑一声,不知是轻蔑还是
溺,随后便枕着她,安然闭上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