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的疼痛让李晋昭短暂感知自己存在，心的某一方空也逐渐被掩盖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她离开后有了生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资格去为梁叶哭，从始至终他都不是她的谁——不是家人，不是爱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他还活着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狭长短促的玻璃碎片被他握进掌心，只是稍稍一用力，温热的鲜血汩汩淌落在洁净的地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李晋昭在她眼中，不过只是众多学生中稍微起眼一点的一个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要知，哪怕他耗费那么些年的时间，去努力变得成熟，却也始终无法让她接纳自己，无法真正站在她边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梁叶的面容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眼前，充斥他生活的每一分秒，不分昼夜也不分现实与梦境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数锋利的弯刃刺在，像有生命力一般的种子，扎在她的血肉之后，便肆意疯长，若烈火荆棘，穿透她的脖颈，扎烂她的五脏六腑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李晋昭从来都知自己没有资格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吐出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只一下，童乐川便作呕吐状，整个人像被猛地往前抽了一下，跌坐在地上，双手撑地，剧烈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抹鲜艳横跨十年之久，交叠在两个人孤寂的人形影上，李晋昭恍神之间，心中久违地涌起那一腔被压抑太久的失落与悲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她的脸，听着她的声音，明明时隔久远，却觉得那么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怔怔地看着，嘴角挤出一丝无力的笑容，由此好似才缓解了那阵持续不断的疼痛。

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在心预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，可看到那刺目的鲜血旋然涌出时，李晋昭还是不免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并不知她因何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只是笑，有哑火在他口燃烧，绵延千里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昭，你疯了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柔的肌肤瞬间被掐得泛白，口因被挤压而不得不张开，随后，一鲜热的温蓦地便顺着角落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到底有什么资格为她哭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可她整个嘴和食都被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划烂，她的腔只是稍稍一颤，便出一团血沫玻璃，摔在星星点点的血泊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断发出断断续续“呃呼”的残息声，大概是被李晋昭的动作带来的余韵影响，分大小不等又支离破碎的渣子卡在了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你不该爱我，小昭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口腔里源源不断渗出的血也夹

        李晋昭发现事情不对，连忙将手伸进她的嘴里，修长的食指摁在她的，强迫她打开腔通。

        血很快滴落在他手上，淌过虎口，像悲阴的游蛇将他肤理缠绕，而她眼角的泪也在剧烈的动作间洒下，一颗一颗，如同最烈的酒，烧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心脏乱颤到疼，繁复无解又不明的情绪要把他吞噬，可他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留存一丝理，目光紧紧锁在她涌血的嘴，猛然抬手扼住她的下巴，力气大到快要把她的骨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永远都是离别那夜的模样，眼底盛满柔和的泪光，缓缓开口，那双温的张合着，他听见她说：“小昭，爱人是会疼的，爱上不该爱的人更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赶来的温泽林看见一地血泊与面色惨白的他，怒声斥责，他本是医生，却也一时半会儿乱了手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要不爱我，就不会疼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手心的玻璃深深镶嵌，鲜红的血不断坠落，“啪嗒啪嗒”滴落而下，溅起死水一般的心潭，交错起时空间波动的涟漪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童乐川现在的模样和他那时太像了，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他自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血像有生命力的种子，沿着冰冷的石板隙游走生长，盛开一血色枝桠，彼此脉络纠缠地编织成一颗大树，如同昔日盛夏育馆外枝繁叶茂的梧桐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泽林手忙脚乱地用纱布一点点缠紧他的掌心，骂过数声之后却也不见得他动弹，只得恳切出声，乞求：“阿昭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折腾自己，哭出来吧，没关系，哭出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要忘记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