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鴇推門進來,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,見妝台凌亂,心裏已然有了數。
杜尚若與韓盧對視一眼,她連忙把頭髮放下來,撥到臉頰遮住傷口,裝作正在梳裝的樣子,對著門外應:「媽媽放心,只是方才不小心碰倒了妝台上的簪子,沒什麼事。」
一曲終了,杜尚若緩緩收回手,對著眾人福行禮。
很快,韓盧端著藥和紗布回來,小心翼翼地給杜尚若清理傷口。
老鴇看著她又說:「你這張臉金貴,可不能出事。往後若是艷紅再敢找你麻煩,你儘告訴我,我定不饒她。」說完,又叮囑了幾句,便轉
離開了。
她抬眸望向廳外,彷彿透過重重人影,看到了邊關的風沙,看到了牽掛之人。
她嘆了口氣,走到杜尚若面前:「方才艷紅哭哭啼啼地跑來找我,說韓打了她,我知
定是她惹事在先。你放心,我已經訓過她了,往後不會再讓她來煩你。」
隨即,指尖落下,一串急促的音符驟然殺出,如戰馬奔騰,蹄聲踏過荒原,帶著凜冽的殺氣,讓在座賓客不由得直了脊背,彷彿置
於金戈鐵馬的戰場。
當晚,紅袖樓的客廳裏格外熱鬧,幾位達官貴人設宴聽曲,老鴇特意囑咐杜尚若彈奏新譜的曲子,討客人歡心。
艷紅憋了一脹子氣,卻不敢發作,只能灰溜溜地起福了福
,抱著琵琶躲在屏風後。
她看向鏡中自己臉上的傷口,眸光沉了沉。艷紅今日敢用簪子傷她,往後指不定還會出什杜尚若事來,看來這紅袖樓,是越發不太平了。
杜尚若看著他緊繃的側臉,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,溫聲:「我知
你護著我,但行事不可衝動。她既想跟我鬥,我便接著,只是要鬥得明明白白,不能讓人抓住把柄。」
她輕輕將琵琶放在膝上,指尖輕撫過冰涼的琴弦。先試了幾個音,琴音清越,如泉水滴落青石,瞬間驅散了廳中殘留的浮躁。
艷紅琴藝不如杜尚若,被安排先場。心裏本就憋著氣,抱著琵琶坐下時,還暗暗瞪了一眼角落里的杜尚若,見她
著面紗,心裏又得意起來。
她心中一沉,抬眼便見不遠處的杜尚若正在檢查琵琶,目光雖沒看向她這邊,但她就知定是杜尚若偷偷動了手腳。
她抱著琵琶,緩步走到廳中鋪著錦毯的圓台中央,未發一言,憑姿便已讓喧鬧的廳堂安靜了大半。
事情他都看得透,可卻沒能力護她周全,只能嘆了口氣:「下次我不在,你要把門鎖好。」
富賈率先命人送上一錠沈甸甸的金元寶,作為打賞。其他賓客也紛紛效仿,看得老鴇眉開眼笑,連忙上前謝:“多謝各位爺抬愛,都是褋兒這丫頭有福氣,能得各位爺賞識!”
盧雖滿心不甘,卻還是聽話地去拿藥。
杜尚若並不在意那些賞賜,她輕輕抱起琵琶,撇了一眼那些打賞便離場了。
藥粉觸到傷口時,杜尚若忍不住微微蹙眉,卻一聲不吭。韓盧看著她強裝鎮定的樣子,心裏更不是滋味,悶聲說:「怎麼不讓我還手?」
她施施然然坐下,指尖正要落下,忽覺絃線竟比平日鬆了數分,彈出的音調渙散無力。
老鴇也沒辦法,便讓杜尚若先上場,只見她一雅緻的月白紗裙,蒙著臉紗,僅
出一雙清澈如溪的眼眸,那
淺淺的疤痕被巧妙遮掩,卻更添了幾分朦朧的神秘感。
杜尚若笑了笑,看著鏡中那淺淺的疤痕,輕聲
:「放心,這
傷,就當是給我提個醒,往後行事,需更謹慎些。」
過了片刻,廳中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,叫好聲此起彼伏。
沒了杜尚若的容貌,那今晚大家的注意力自然會落她上。
韓盧站在角落,看著杜尚若的影,只有他知
,杜尚若作這首曲時,心裏想的是誰。
心思又飄向遠方,想著將軍不日戰勝歸來,拿著長命鎖回來,帶她逃離這地方。
杜尚若知老鴇是怕事情鬧大影響樓裏生意,卻也懶得點破,只是淡淡
:「多謝媽媽。」
廳中客人見曲子彈得荒腔走板,紛紛皺起眉頭,幾人竊竊私語,面不悅。
老鴇也慌了神,連忙上前打圓場:「各位爺莫怪,許是今日琵琶沒調好,我這就讓人換一把!」她一邊說,一邊給艷紅使眼色,讓她先退下。
韓盧看出老鴇在和稀泥,明知是艷紅鬧事,說站在杜尚若這邊,可也只是口頭告誡。只要沒傷了臉,那她就不那麼多。
話音剛落,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,隨後是老鴇帶著試探的聲音:「褋兒,方才我聽著樓上有動靜,可是出什麼事了?」
她恨得牙癢,卻只能撐著把曲子彈完。
賓客聽得入了迷,不知不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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緊接著,曲風陡轉,琴音變得纏綿婉轉,如江南春雨,淅淅瀝瀝落在青瓦上,又似深閨女子的低語,藏著無盡的思念。
杜尚若的指尖在琴弦上靈活躍,時而輕攏慢捻,時而抹復挑,琵琶聲時而高昂,時而低回,將悲歡離合演繹得淋灕盡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