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最後的蹤跡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後，他們看到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因公務偶然經過，卻看到了那個被海浪沖上岸、像破碎娃娃一樣蜷縮在沙灘上的女孩。她那時候剛剛被葉凡傷透心，眼神空，臉色蒼白得像一张紙，渾都散發著一種被世界拋棄的、軟弱無助的絕望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那樣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靠在冰冷的石上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要的，只是一個能讓她安心母親的，角落。

        無論用什麼方法，無論她會多麼恨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經過了將近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的地毯式搜索，線索終於浮現。

        城郊一處廢棄的守林人小屋，監控畫面裡，一個抱著嬰兒的、裹著毯子的瘦弱影，在一個深夜，一閃而逝地消失在小屋後方的山林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更沒想過，自己會和另一個男人，一起，將她從一個靈魂完整的人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從未想過，這只看似溫順的貓，會慢慢地、一點點地，侵蝕他的心，填補他心中那片因為羅妃雅而留下的巨大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她撿了回來，給了她一個安之所，給了她溫和食物。他以為，他是在拯救一隻可憐的浪貓。

        裡的光線很暗，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腥氣和一淡淡的血腥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海風過，帶來了遠處搜索隊對講機裡傳來的、雜亂的報告聲。

        葉凡的心臟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緊，他想也不想就要衝過去，卻被謝軍衛一把抓住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，連這麼簡單的事情，都沒能給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多麼偉大的救世主，又是多麼可笑的惡魔。

        口很小，僅容一人爬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救了她，然後又親手毀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像一隻被暴雨淋濕的、瑟瑟發抖的幼獸，明明已經奄奄一息，卻還倔強地不肯接受任何人的靠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她昨晚用那種空的眼神，提出「約法三章」時的樣子。她不是在商量，是在用最後一絲力氣，保護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謝軍衛直了疲憊的背脊，眼中的柔情和悔恨，再次被冰冷的決心所覆蓋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，卻用最殘酷的話，徹底碾碎了她的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很久以前，在一個同樣濕的海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們幾乎是同時發現了那個隱藏在巨大岩石和茂密灌木叢後的、不起眼的淺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等等。」謝軍衛的眼神鎖定著那個，那裡靜得可怕，沒有一絲聲響。

        這一次，他一定要給她，那個她應得的，角落。

        當葉凡和謝軍衛帶著人趕到時，天色已近黃昏。山林裡濕冷陰暗，落葉鋪了厚厚一層，踩上去軟綿綿的，卻發不出太大的聲響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薇就縮在的最深處，整個人蜷成了一團，像一隻受傷後躲回巢的幼小動物。她上那件華麗的絲質睡裙早已被刮得破破爛爛，沾滿了泥土和草屑，看起來狼狽不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死死地抱著懷裡用同樣破爛的毯子包裹的嬰兒，用自己的體，為孩子築起了一最

        當時，他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。也許是因為那眼神太像他死去的妻子，也許是出於一種上位者對弱小生物的憐憫。

        腦海中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另一個畫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把她找回來。

憊所取代。

        謝軍衛示意後的保鑣不要跟進，然後自己率先彎下腰，謹慎地、一步步地挪進了那個狹窄的空間。葉凡緊隨其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現在終於明白，她要的不是順從，不是溫柔，甚至不是愛。

        謝軍衛睜開眼睛，苦澀地自嘲一笑。